【内容摘要】随着我国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文化养老作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要模式，对满足老年人精神文化需求、推动养老服务社会化具有关键意义。本文基于积极老龄化理论，系统分析县域文化养老的发展现状，剖析老年人参与文化养老在供需结构、个体认知、家庭支持及制度保障等层面的现实困境，从资源均衡配置、主体意识培育、制度创新及多元协同等维度提出针对性路径，为推动文化养老事业高质量发展提供理论参考与实践指导。
【关键词】积极老龄化 县域文化养老 精神文化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为我国养老事业的发展指明了方向。[1]2024年，《关于深化养老服务改革发展的意见》进一步强调“发展养老事业和养老产业”的战略部署，凸显了国家对养老问题的高度重视。[2]在人口老龄化程度日益加深的社会背景下，老年人的精神文化需求正逐渐从“生存型”向“发展型”转变，文化养老成为摆脱养老困境的重要突破口。文化养老不仅能够丰富老年人的精神生活，提升其生活质量，还能促进社会和谐稳定，对推动养老服务社会化产业化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一、积极老龄化理论与县域文化养老
积极老龄化理论由世界卫生组织提出，强调老年人在健康、参与、保障三个维度的主体性。该理论主张通过构建完善的社会支持体系，鼓励老年人积极参与社会文化活动，实现生命价值的延续，为文化养老路径研究提供了核心分析框架，有助于从多维度探讨如何促进老年人参与文化养老，提升其晚年生活质量。
文化养老是在老年人物质生活需求基本得到保障的前提下，更加注重对老年人的精神关爱、情感慰藉和道德支持的养老理念。[3]其核心理念包括张扬个性、崇尚独立、享受快乐，并具有广泛性、群体性、互动性和共享性特点。文化养老既是中华民族传统孝道的延续与传承，也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养老事业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县域层面，以老年大学为代表的文化养老机构在全国范围内快速发展，老年群体的文化需求呈现出“个性化、品质化、多元化”的特征。文化教育需求、文化娱乐需求、自我实现需求、健康活动需求、社会交流需求已经成为目前老年人的主要文化养老需求，此外，60岁以上的老年群体对数字文化服务的需求也在不断提升。
二、县域文化养老现实困境
文化养老是一项系统工程，其实现程度既取决于个体的主观能动性，更需要完善的社会支持体系的协同配合。就县域而言，文化养老体系建设在科学配置文化养老资源、完善老年文化教育体系、鼓励社会各界力量参与文化养老服务、完善养老服务人员培训教育体系等方面面临现实困境。
（一）社会与制度层面
1.资源分布不均衡现象突出。县城凭借其资源集聚优势，集中了大量优质文化养老资源，而农村地区普遍面临文化资源匮乏、供给不足的困境，呈现出“文化荒漠化”特征。同时，区域间发展差异显著，经济与文化资源富集地区在文化养老服务供给上优势突出。从服务供给结构来看，以老年大学为代表的高层次文化养老服务主要集中于城市，县域特别是农村地区老年教育资源相对稀缺，社会教育资源也未能得到充分整合与有效利用。
2.服务内容同质化严重。服务内容多局限于基础层面，难以满足老年人差异化、多元化需求，个性化与专业化服务供给显著不足。当前，县域老年大学课程设置中，政治、哲学、非遗传承、信息技术等知识类及现代生活类课程相对匮乏，对老年群体学习需求的引导力有限。文化活动呈现形式单一、创新不足的特征，多以文艺演出、书画展览等常规形式为主，缺乏研学游、社区互动等沉浸式活动。参与群体固化，老年大学骨干学员占比过高，社区及农村老年人参与率较低。此外，活动开展缺乏长效机制，多集中于重要节庆节点，日常持续性不足，导致文化养老服务连贯性与稳定性欠佳，部分老年人精神文化需求难以得到有效满足。
3.政策执行力度不足。县域文化养老在基层实践中存在显著执行困境。一方面，政策落实面临“最后一公里”梗阻，配套措施缺位，部门协同机制缺失，导致多头管理与资源碎片化问题突出；另一方面，政策体系尚不完善，虽已确立积极老龄化方针，但缺乏以文化养老为核心的专项政策法规，现有政策多为框架性指导，缺乏具体实施细则，致使执行过程中权责界定模糊，易出现监管真空。此外，基层在文化养老政策宣传与服务扶持方面力度不足，尚未形成有效激励引导机制，难以充分激发老年群体参与积极性。
4.专业人才队伍匮乏。文化养老专业人才队伍的结构性匮乏已成为制约服务质量提升的关键瓶颈。从职业能力构建维度看，文化养老从业者既需系统掌握心理学、社会学及医疗保健等跨学科知识体系，又需在音乐、美术、舞蹈、书画、摄影等艺术领域具备专业技能储备，同时需积累老年群体服务经验，形成引导组织文化娱乐活动的实践能力。县级老年大学教师队伍结构性矛盾突出，师资主要依赖兼职聘用，加之薪酬体系缺乏竞争力，引进具备现代教学技术的高学历青年教师存在显著困难。这种人才供给与服务需求的脱节，已成为县级区域文化养老事业可持续发展的核心瓶颈。
（二）个体与家庭层面
1.认知偏差制约参与意愿。老年人作为文化养老的主体，对文化养老的认识还不够深入，主体意识较弱，缺乏参与文化养老的主观能动性。[4]在县域范围内，老年人主要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县城常住居民或长期在县城工作群体，其退休后比较清闲，退休前后差异较强；第二类是随子女在县城生活群体，他们多为从农村或其他城市过来帮助子女抚育孙辈的，对县城的生活不太熟悉，时常会感到孤独；第三类是长期居住农村群体。县域范围内的老年人普遍受教育程度较低，对于个人精神需求缺乏正确的认知和解决方式。受传统养老观念影响，未能充分认识到文化养老对提升生活质量的重要意义。多数老年人在文化养老活动中处于被动位置，参与活动只是打发时间，仅停留在消磨时光的表层，未能深入体会文化养老的内涵价值，导致实际收益大打折扣。
2.家庭支持系统薄弱。子女群体普遍将赡养责任简单等同于物质供给，对精神赡养的重要性认识不足。多数子女认为“让父母衣食无忧”即完成赡养义务，只有少数子女会主动关心父母的精神文化需求。现代生活节奏的加快使子女难以为父母提供持续的情感陪伴，许多家庭仍将老年人定位为“家务承担者”和“孙辈照料者”，这种角色期待使老年人难以获得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参与文化活动。特别是农村进城的老年人和长期生活在农村的老年人，经济来源比较单一，相比于有稳定退休金的退休干部职工，对于自己的养老问题就会更加焦虑和担心，害怕自己成为子女的负担，从而影响其参加文化活动的意愿，其文化活动参与率比同龄退休老人群体低。而另一方面，子女出于安全考虑，往往对父母参与一些离开常住地、强度较大的文化活动持反对态度。例如外出摄影、旅游、去外地参加文艺汇演等，这些需要外出的活动，子女们通常会反对老人们参与。[5]这种“过度保护”现象导致老年人错失许多有价值的文化参与机会。
（三）可持续发展层面
资金保障机制不完善，过度依赖财政投入，社会资本参与度低。缺乏市场化运作模式，自我造血功能不足。随着老年群体对文化养老服务的需求逐渐增加，资金问题已成为社区和机构完善养老设施的最大瓶颈。而财政用于文化养老方面的资金不足，造成文化养老服务供给质量不高，供给数量不足，未创造老年人参与文化养老的良好条件，因此不利于老年人参与到文化养老过程中。
三、发展县域文化养老对策建议
（一）注重资源均衡与服务创新
推进文化养老资源均衡发展需要构建覆盖城乡、普惠共享的服务体系。一方面，要着力提升老年教育的深度与广度，系统开展涵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前沿科技知识普及、心理健康辅导、权益保护教育、生命价值认知等多元内容的高品质课程，引领老年人追求更有品位、更具内涵的精神文化生活；另一方面，要注重服务的适配性与包容性，根据老年人的差异化需求，精心设计包括经典阅读、名家讲堂、文化采风、艺术展演、研学旅行、公益实践等在内的多样化活动形式，让每位老年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文化参与方式。
针对农村地区特殊需求，要创新基层老年教育供给模式：一是推动资源下沉，整合发挥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所、站）、乡村学校、文化站、农家书屋等场所功能，打造“乡村老年学堂”；二是创新教学形式，采用地方戏曲、民间工艺等老年人喜闻乐见的方式开展教学；三是强化技术赋能，通过建设智能化学习平台、开发适老化数字课程、配备助学志愿者等方式，切实解决农村老年人参与文化活动的“最后一公里”问题，让优质文化养老服务真正“飞入寻常百姓家”。
以山东省滕州市老年大学为例，学校通过强化阵地建设夯实文化养老硬件基础，目前南北双校区占地6466平方米，建筑面积达9100平方米。积极筹措资金推进基础设施标准化建设，高标准配置电脑、多媒体等教学设备，完善空调、网络等配套设施，结合教学需求，打造多媒体教室与书画创作室、多功能厅等6类功能室，形成集学习、创作、展示于一体的专业化综合阵地。积极与当地高校、职业院校进行合作办学，共享高校图书馆、实验室、舞蹈房、琴房等优质教育资源，为老年人提供更高水平的学习平台。同时，通过社区（村居）分校建设拓展文化养老服务网络，各分校因地制宜灵活设置课程，其中社区分校的广场舞、京剧课程及村居分校的农技知识课程获评精品课程。学校创新教学模式，将课堂教学与课外活动、知识传授与成果展示有机结合，定期联合分校举办书画摄影展、汇报演出等成果展示活动，构建“学乐融合”平台，有效激发老年群体参与文化养老的积极性与主动性。
（二）注重主体赋能与家庭协同
老年人作为文化养老的主体，要突破传统被动养老的思维定式，建立“自主、自立、自信”的新型老年观，以开放进取的姿态参与各类文化活动。具体而言，需要在认知层面实现三个转变：一是从“依赖子女”转向“自我实现”，培养终身学习的习惯；二是从“消极养老”转向“积极享老”，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三是从“被动接受”转向“主动创造”，在文化参与中发挥余热。实践层面，在“熟人社会”为主的县域，吸引老年人参与文化养老的关键在于要不断深入居民群众，充分挖掘文化达人、文艺骨干、非遗传承人等，找到文化“带头人”“主理人”，由他们牵头组建舞蹈队、合唱团、京剧社、模特队等特色文化团队，让老年人从文化活动的旁观者变为参与者、创造者，从“单向输血”向“自我造血”转变，带动更多的老年人学在其中、乐在其中。同时，社区和社会组织要面向中青年群体进行广泛而有效的文化养老宣传宣讲，让老年人的子女转变观念，让他们认识到：家庭作为重要支持系统，需要同步更新养老观念，既要保障物质生活基础，更要重视精神文化供给，通过陪伴参与、情感支持等方式，帮助老人建立文化养老的积极性和自信心。这种个人认知转型与家庭观念更新的良性互动，能够有效激发老年人的文化参与热情，使其在“学、为、乐、用”的多元实践中，真正实现老有所乐、老有所为的人生价值。
老年大学作为文化养老的主体之一，更应该以老年人的需求为出发点，积极探索提升其参与文化养老意愿的有效路径。滕州市老年大学以“满足学员需求，促进全面发展”为导向，立足老年群体身心特点，探索特色教学模式。在课程设置上，经充分调研后，科学开设书法、绘画等14个专业21个常规教学班，满足学员多元化文化需求。在校园文化建设方面，通过设计校徽、创作校歌，打造“本色家园”文化墙、书画长廊等文化载体，发挥文化育人功能，营造向上向善的校园文化氛围。在文化养老实践中，学校积极拓展辐射范围，围绕春节、重阳节等重要节点，开展“桑榆溢彩”“送春联进社区”“园林剧场开场啦”等品牌活动，并组织参与主题宣讲、书画摄影比赛等活动。同时，还开展游学采风活动，激发老年人参与文化养老的积极性，切实提升其获得感与幸福感。
（三）注重制度创新与多元共治
提高老年文化养老水平，必须建立一支数量充足、结构合理、素质优良的教职工队伍。针对县域高校少、师资紧张等现状，制定奖励政策，鼓励普通高校、职业院校的教师和学生到老年大学任教或从事志愿服务，同时在职称评定、绩效考核等方面给予优待，从而让年轻、有专长的教师进得来、留得住。要主动加强与本地区部门、中小学、社会公益机构、校外培训机构的联系与合作，对适合老年大学教学工作的教师进行登记造册，建立教师资源库，实行资源共享；要配备专职教师，多措并举，持续提升老年大学教师的教学和科研能力。同时，充实人员机构编制，按照学员人数比例核定工作人员编制，配全配齐专职人员，明确职能分工；建立健全职工培训、考核、激励机制，督促工作人员不断学习，熟练掌握文化养老相关政策，清楚业务流程，提升能力素质，更好地为老年群体服务。
在构建社会文化养老服务体系过程中，政府应当发挥主导作用，通过顶层设计和制度创新为文化养老发展提供制度保障，明确各部门职责分工，为文化养老服务提供制度依据。老年大学、民政、文旅、卫健、教体等部门要统筹资源，加强合作，推动优质养老文化资源直达基层，为老年群体提供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的养老文化服务。加大资金投入，夯实文化养老基础，既要健全硬件设施的投入，还要增加对文化养老社会服务的购买，并切实拓宽文化养老工作投入渠道，形成政府、市场、社会组织等多主体分担和筹措老年教育经费的机制，将文化养老经费纳入各级财政预算，善于借势、借机、借力，多渠道、全方位满足老年人的精神文化需求。要建立科学的发展机制，涵盖服务标准制定、专业人员培训、活动组织实施、老年人参与激励等全流程规范，确保文化养老服务规范化、标准化运行。政府还需建立健全监督评估机制，定期开展服务质量评估，确保文化养老服务稳步推进。
县域范围内，村居（社区）是距离老年人最近的文化养老场所，开展文化社区（文化书院）建设，打造服务居民全生命周期的群众精神文化家园，是文化养老的有益尝试。以滕州市为例，依托“中华善城、现代滕州”的城市定位，在13个社区开展文化社区（文化书院）试点建设，打造“善·文化社区”品牌，通过设立老年大学分校、墨子书院，实施爱心义诊、银铃学堂等项目，常态化开展八段锦、书法、绘画、音乐、心理关爱、社区文化节、百叟宴等课程和活动，形成“讲在社区、美在社区、乐在社区、礼在社区、爱在社区”等“五在社区”文明实践活动模式，并通过实践检验政策效果，及时总结经验并推广复制。通过这一系列制度安排和政策引导，为老年人参与文化活动创造良好环境，促进老年人融入社会，切实提升其晚年生活品质。
四、结语
本研究基于积极老龄化理论，深入剖析了县域文化养老发展的现实困境，并从“个体—家庭—社会—制度”四个维度构建了文化养老路径。研究发现，通过资源均衡配置、主体意识培育、制度创新以及多元协同合作，可以有效提升县域内老年人参与文化养老的水平，促进文化养老事业的高质量发展。未来研究可进一步聚焦智慧化文化养老场景构建、农村文化养老模式创新等方向，为实现“全体老年人享有基本养老服务”的目标提供更深入的理论支撑与实践指导。
【参考文献】
[1]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R].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
[2]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深化养老服务改革发展的意见[Z].2024-12-30.
[3]夏咏梅,彭玉凌.共享发展理念下农村文化养老探析[J].农村经济与科技，2017(7):255-257.
[4]张家钰,刘晶.积极老龄化视角下老年人参与文化养老的路径研究[J].经济研究导刊,2022(06):40-42.
[5]杨浩.城市社区文化养老研究[D].合肥:安徽大学,2018.
（颜文莉系山东省滕州市老年大学副校长，叶慧娟系山东省滕州市新时代文明实践服务中心业务指导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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